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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文学 www.gudianwenxue.com,赤脚老农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第一章

    我们国人对向来很重视,天天挂在嘴边。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同事还是朋友邻居,早晨、中午或晚上见面时的第一句话就是“吃了吗?”对方回答“吃了。你呢?”对话简捷明了亲切,比国外那种“早晨好”、“中午好”和“晚上好”实惠多了。好与不好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吃与没吃却是实实在在。“吃”是天底下的头等大事。既然是头等大事,自然就会很讲究,上至政府要员,下到平民百姓,工作或生活中的精力也自然会往“吃”这一方面倾斜,于是,全国各地都会在每年的不同季节隆重推出与“吃”相关的活动,把“吃”与“文化”两字密切的联系在一起,去潜心地挖掘“吃”的文化内涵,使吃到嘴里的东西都赋予一段相关的历史背景,文化背景,都有一个曲折动人的传说或是故事。总之,只要是吃到嘴里的东西,总想有一定的说法和名分。

    因此,围绕着“吃”字,全国各地都有一些相关的机构,或政府的,或民间的,把一些学者,美食家以及餐饮业的精英组织起来,在一起研究各种名吃的来历,如何将地方名吃发扬光大,如何用地方名吃来拉动当地的经济增长,怎么让地方名吃去吸引外资,以及怎样让地方名吃冲出国门走向世界等等问题。

    下面要讲述的是一个与地方名吃有关的事情。

    我国北方有一个小山城,名字叫原山,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有二三十万人口,一条贤妇河从山城的中间穿过。山城生产的琉璃和陶瓷在全国赫赫有名,是著名的陶瓷琉璃之乡。与琉璃和陶瓷比起来,更有名气的则是一种小吃——酥锅。提到琉璃和陶瓷,山城有的市民可能不清楚,但一说起酥锅,那是妇孺老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关于酥锅的来历,在民间有许多传说,也有许多争论,人们关注和争论的焦点是酥锅产生的年代和背景。原山的一个民间组织——原山餐饮文化研究会,经过多方的考察论证,去伪存真,对酥锅的来历作出了以下的结论:

    相传在清朝乾隆年间,有一个家住原山秋谷的苏姓秀才,过春节的时候请朋友到家里吃饭,苏秀才为了不失面子,提前一天就把请客用的鸡鸭鱼肉买回家,对他的内人说:明天中午我的几个同窗好友来咱们家里小聚,你用心做些好菜。秀才的内人平时难得出门,也没有吃过大席,做粗茶淡饭还能抵挡一阵,做鸡鸭鱼肉心里感到非常为难,万般无奈。男人的话就是圣旨,又不能违背,只好点头应允。晚上,一个人紧缩着眉头,在灶间转来转去,琢磨着丈夫买回家的这些东西怎么收拾,不知不觉到了午夜时分。这时,秀才的内人突然有了主意,心想:不是让客人吃鸡鸭鱼肉吗,把这些东西放到一个锅里炖,不就什么味都有了?想到这里,秀才内人茅塞顿开,赶忙戴上围裙,宰鸡鸭,洗肉剖鱼,剥葱切姜,将鸡鸭鱼肉切剁成一寸见方的大块,分别堆在案板上,把家里那口不常用的大沙锅胡乱唰了唰,放到案板上。又一琢磨,让客人净吃鸡鸭鱼肉也不合适,就把放在院子里的几块冻豆腐也拿进来,又到地窖里取来两棵白菜,低头看见案板下面的木盆子了还有几根海带,就也拿了出来,一并切成大块,这才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灶间的声音惊动了秀才,他惺忪着眼来到灶间,看到鸡鸭鱼肉、白菜海带都切成大块,分别堆在案板上,立刻就清醒了。秀才的斯文也不要了,脱下鞋就对内人扔了过去,哆哆嗦嗦指着内人的脸说:朽木不可雕也。把灶间的门一摔,回厢房生气去了。秀才的内人被这一瓢凉水浇得流出了眼泪,站在案板前,越想越委屈,一边哭着,一边往沙锅里划拉案板上的东西。想到东西太多,容易糊锅,就在锅底垫上了几块猪骨头,然后将案板上的鸡鸭鱼肉,海带白菜还有豆腐一层一层的铺到沙锅里,把剩下的几个白菜帮子也随手扣到最上面。最后,约摸着把酱油、醋、盐、黄酒、白糖都倒到一个盆子里,用勺子搅和匀了,加到锅里。把沙锅端到灶上,就开始没命的烧火,不一会,锅就烧开了,东西太多,锅里炖出的汤汁沸了出来,秀才的内人又把锅里的汤一勺一勺的撇回盆子里,等到锅里的汤靠的差不多了,又把盆子里的汤慢慢的加回锅里。此时天已放亮,秀才的内人又冷又困,觉得锅里的东西也该熟了,就熄了火,迷迷糊糊的依在灶台边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秀才的同窗好友如约来做客,秀才的内人面红耳赤地把她做的菜给客人端上去,只见那酥锅晶莹剔透,颜色如同琥珀,客人们为之一振。争先品尝,感到味道独特,五味俱佳,鸡鸭鱼肉酥香润口,冻豆腐中有鸡鸭鱼肉的各种味道,纷纷赞叹不已,拱手请教秀才是道什么菜。秀才见此,灵机一动,摇头晃脑地说:是我府上的祖传,叫“苏家锅”也。众秀才觉得叫苏家锅拗口,就把“家”字去了,把“苏”字改成了“酥”字,起名叫酥锅。

    从那时起,酥锅通过秀才们的嘴在原山渐渐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户户争学做酥锅。那时候没有冰箱,大白菜、冻豆腐只能在冬天才有,所以,每年的冬天,原山的家家户户在过春节的时候都做一个酥锅,邻里间相互赠送、品尝,酥锅做的好的人,就经常被人家请去指点,换回来的是一串感谢和满脸笑容。酥锅也慢慢成了山城人春节期间招待客人的必备佳肴。又因为秀才的内人是午夜时分开始做,天亮的时候才做好,所以,后人也都继承了这个传统,每年的腊月二十六七会在午夜将酥锅放到灶上,一直守侯到凌晨。而家里的孩子们会在这一天的夜里呼吸着酥锅散发出的味道,甜美的睡着,口水顺着嘴角淌着,在梦里贪婪的吃着那已经盼望了一年的酥锅。

    每年在春节前的几天里,原山的晨风中,就会弥漫着一种让人垂涎的酥锅味道。

    几个朝代过去了,原山的民众始终是在过春节的时候做酥锅,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生活节奏的逐步改变,城里卖沙锅的不多了,好多人家的沙锅都换成了高压锅,午夜做酥锅的习惯也慢慢的改变了。但就原山的美食家们认为:高压锅做出的酥锅,其味道怎么也不能和用沙锅做出的味道相比。

    第二章

    苏有泰在一九九九年过小年的那天晚上,脑子里一下子闪出了把酥锅做成袋装食品的念头。当时的苏有泰正从厨房的冰箱拿一袋“德州扒鸡”刚要打开,准备当下酒菜,这个念头就“忽闪”一下冒了出来。他站在厨房的冰箱前,手里拿着那袋扒鸡,双眉紧缩,呆呆得思索起来。

    苏有泰是原山城里县前街上的大款,他有多少钱,认识他的人谁也说不清楚,和他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刘聪也不知道。刘聪在广告公司搞广告策划,有一次苏有泰请刘聪吃饭,让刘聪帮他找一个合适的项目,当两人喝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刘聪醉醺醺的问苏有泰,你到底称多少钱?苏有泰眼皮眨巴了几下,迷迷糊糊地说,也没几个钱,今后我们吃饭喝酒的钱还有几个。刘聪说遇到好的项目我一定给你好好的策划策划,也挣你小子几个钱。苏有泰嘴里喷着酒气,那夹着烟头的手来回比划着,嘴里嘟囔着,好说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不找你找谁?

    前几年苏有泰在一个银行干信贷员,干得很红火,晚上经常是晕忽忽的被人用车送回家,那时银行的信贷员就是分管企业的财神爷,好多有门路的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银行里钻,在银行里能干上信贷员很不容易,不是资格老就是有背景,可苏有泰也不知为什么,不仅信贷员的工作主动提出不干了,就连银行的工作也辞了,说是外面的世界比银行里精彩。让好多认识他的人一时都迷惑不解,有的为他感到可惜,有的说他有病。回到家里的苏有泰像一只飞出笼子的鸟,快乐的在原山的天空里飞翔。没有了单位的约束,行动也就自由了,自己就是领导,自己说了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苏有泰先是到股市上泡了一两个月,后来又到海南转了一圈。从海南回来的时候,苏有泰自己开着一辆黑色桑塔娜轿车到家的,这时他的发型也变了,小分头换成了大背头,眼睛上同时也架上了金丝眼镜,样子看起来有点老练和深沉,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是自信和踌躇满治。他的变化,这在当时认识他的人中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买一辆桑塔娜轿车毕竟不一个小数目,是一二十万呀!没有上百万的家底谁买得起?就是能买得起也养不起。人们就议论,有的说可能是炒股发了,前一段时间经常看到他在股市上,也有的说可能是在海南炒地皮发了,海南最近几年的地皮炒的很火,地价翻着跟头上涨。也有的人往其他的地方想,是不是这小子在?不管怎么说,苏有泰确实有钱了。有了钱,说话的口气和以前也不一样了,财大气粗,有了钱和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同学同事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他经常开着车,手机很随便的扔在右边的车座上,在山城的街道上转悠,有时也到省城他过去的老同学那里去,同学吗毕竟是相互牵挂的。遇到熟悉的朋友或过去的同事,嘴里总是挂着:我考察考察有没有合适的项目。刚开始,刘聪也热心的为他四处奔波,找了几个自己认为合适的项目介绍给苏有泰,他和苏有泰一起开车去考察了以后,在回来的车上,刘聪问苏有泰对所考察的项目有什么看法?苏有泰就会思量着说有风险,等等再说。日子久了,考察的项目多了,刘聪也就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热心了。而苏有泰依然是开着车四处的转悠。

    站在厨房里发呆的苏有泰被李珍的叫声唤醒,李珍问他,你拿的扒鸡是不是还没有养出来?李珍是苏有泰的老婆。听到李珍的喊声,苏有泰手里拿着那袋扒鸡,不耐烦的回到客厅,李珍打断了他的思路。看到他那副还没有舒展开来的眉头,李珍又问,你又在胡琢磨什么?苏有泰就把自己刚才的念头对李珍说了说。李珍听后说,你不要心血来潮。原山家家户户谁不会做酥锅,你做出来谁稀罕,快把你的心平放下,还是过了年后和我一起卖衣裳吧。苏有泰把眼一瞪,气呼呼的说你这个熊女人知道什么?就知道衣裳?他坐到沙发上,指着电视对李珍又说,你看电视里的“康师傅”不就是面条吗?是不是家家都会做面条?怎么样?人家从台湾卖到中国了。你再看那“娃哈哈”不就是一小瓶破 牛奶吗?结果怎么样?谁家的小孩不喝?咱们家窗台上的那些塑料瓶子不都是你儿子喝的吗?我就不信这酥锅做成袋装食品没有人买,没有人吃。李珍看到他这幅激动的模样,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也就没有再理他,拿起抹布擦起了玻璃。苏有泰把那袋扒鸡扔到茶几上,晚饭也不吃了,伸手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计算器,趴在茶几上算了起来。计算器滴滴答答发出的声音,像发报员发出的电波,把苏有泰的思绪带入那深邃的星空。

    此时苏有泰的大脑就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腾起来。思维和灵感也是有很大的惯性,一时半会儿是收不住的。他一边按动着计算器上的键盘,一边自言自语:原山有二三十万人,按十万个家庭计算,就是十万户,每年一家买一袋酥锅,就是十万袋,再加上各个单位里春节前分福利差不多得有十一二万袋,一袋挣一元钱,一年下来就是十一二万。要是一家买两袋,就是二十多万,要是苏有泰越想感到袋装酥锅的前景越美好,简直是一发而不可收。这时他想起了刘聪,他用手机拨通了刘聪家里的电话,刘聪的老婆接了电话,在电话里说刘聪出差还没有回家,又打刘聪的传呼,过了十几分钟,刘聪的电话来了。苏有泰在电话里大声问刘聪,你小子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话?刘聪说我在外地,附近没有电话,我是在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的。苏有泰问什么时候回来,刘聪说得过两天,苏有泰一听就急了,说你明天就回来,我找你有急事,说完就把电话扣了。

    苏有泰从沙发上就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着,李珍说你别来回晃悠,我看了眼晕。李珍的话,丝毫没有影响苏有泰思维的热情,苏有泰还是来回走着。再找谁商量一下呢?这时他又想到了他二叔,对,找二叔苏一勺去。想到这里,他从衣架上取下皮夹克,拿起茶几上的扒鸡,夹克的拉链也没顾得上拉,就急匆匆的找他二叔去了。

    苏有泰的二叔是原山餐饮行业的老厨师,很有名气,外号苏一勺,有五十四五岁,是原山餐饮文化研究会的理事,精通川鲁粤菜的制作。最拿手的是鲁菜中爆炒腰花和糖醋鲤鱼。苏一勺爆炒的腰花鲜亮美观,盘子里腰花的形状个个像一个受惊的小刺猬,弓着身子,身子里面包含着开胃的汤汁,放到嘴里一咬,清脆爽口,没有一点腰臊的味道;那糖醋鲤鱼更是一绝,事先把鱼里面的鱼刺剔除,再在鱼背上左右两边分别划上十五六刀,勾芡后下油锅,最后在出锅后的鲤鱼身上浇上事先烧好的汤汁,那金黄色的鲤鱼在盘子里,张着嘴,翘着尾巴,像是正月十五街上拌玩里舞的狮子,活灵活现。吃到嘴里,感觉不是在吃淡水鱼,一点儿鱼腥味也没有,像是吃鲜嫩的蟹肉。至于那流传了几个朝代的酥锅,对苏一勺来说,更是不在话下。反是吃过苏一勺做的酥锅的人,都说酥锅做的好,原山的人家没有人能比得上,不光颜色好看,那口味更是没有人可比。

    苏一勺不仅手艺好,脾气也“好”看到手下的徒弟干活不仔细或偷工减料,他也不说话,手里的勺子就会毫不客气地敲到那徒弟头上,因此,跟他学徒的年轻人手艺进步的很快,对他也很敬重。几个有心计的徒弟以后就当了经理或什么部的主任,他们每年的春节都去看他,和他一起喝酒,喝了酒的苏一勺对他的徒弟还和以前一样训斥:“吃饭的人,人人心里都有杆称。你们这些小子要记住,干饭店的,要得就是良心,对吃饭的顾客千万不能欺骗。上当受骗就一回。”

    说话间苏有泰来到了他二叔苏一勺的家门。苏一勺住在原山城里的一条老街上,是房顶上盖着小黑瓦的那种老宅子。苏一勺正在做酥锅,见苏有泰进来,就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好奇的问道:“不在家里忙年,来我这里干啥?”

    “朋友给了两只扒鸡,我给您老拿来一只。”苏有泰说着,就把那袋扒鸡放到对着门的八仙桌上。

    “有事?”苏一勺问苏有泰。

    “也没有大事,来您这里坐坐。”苏有泰回答。

    苏一勺从紫砂壶里倒出一杯茶水,递给苏有泰“有事就说,我还要做酥锅。”苏一勺说着也坐到八仙桌旁。

    “二叔,我就是为酥锅来的,请您老帮我参谋参谋。”苏有泰给苏一勺递着烟说。

    苏一勺接过烟,看了看“你小子真是发了,抽上软中华了,这一支烟就四五块钱,我一天的生活费。”苏一勺点着烟吸了一口,又问:“让我参谋什么?”苏有泰就把那做袋装酥锅的念头给苏一勺重复了一遍。

    苏一勺低头抽着烟,半天没有吭声,过了一会才说:“这事得慎重,你说的这袋装酥锅,我也听他们说过,好像石头河电厂的劳动服务公司也要上这个项目。”苏一勺瞥了苏有泰一眼,不紧不慢的说。

    “二叔您听谁说的?”苏有泰急切的问。

    “好像是我们研究会的周理事长。”苏一勺回答。

    “二叔,明天您给我引见一下?”

    “我看这事得慎重。再说现在家家都在忙年,还不知周理事长那边有没有工夫。听说干这件事要投入不少。”苏一勺很郑重的说。

    听到苏一勺提到石头河电厂的劳动服务公司也要上袋装酥锅,苏有泰立刻感到自己的念头是对的,既然别人也想到这件事上,自己的想法也一定错不了。就像股市上的股票一样,股民都喜欢买的股票,一定是业绩股或着是有发展潜力的股票,要买到这样的股票必须早跟进。他感到做袋装酥锅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必须要早下手,快下手,抢在石头河电厂的前面,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效益。

    苏有泰又给苏一勺递上一支烟,说:“二叔,这事您老还得多给您侄子操点心。”

    苏一勺又说:“这事还得慎重。”

    墙上的挂钟“铛铛铛”的响了,又见苏一勺对袋装酥锅好像没有多大的热情,苏有泰就说:“九点了,我该回去了。二叔,我明天一早来接您。”

    “再说,再说。”苏一勺也没有客气,就把苏有泰送出了家门。

    第二天早晨八点多钟,苏有泰开车来接苏一勺,给周理事长带了一斤茶叶和两条云烟。来到周理事长的家门,苏一勺说:“我给你引见一下,你们聊。我有点要紧的事先走一会。”

    敲门进屋,苏一勺把他们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就说自己有点急事先走了。

    周理事长年也是五十多岁,脸色红润,很面善,说话很和气,见苏有泰提着东西进来,连忙端茶倒水。苏有泰和周理事长寒暄了几句,就直奔主题。周理事长慢悠悠的说,做袋装酥锅这事,石头河电厂确实有这个想法,他们服务公司的孙总来找过我,让我给他们推荐一个懂酥锅的老师傅给他们做技术指导,我推荐了你二叔。怎么?你二叔没有说这事?听周理事长这么一说,苏有泰明白了“慎重”的含义,点点头说知道此事。周理事长接着说,石头河电厂有这个条件,他们的电费基本上不花钱,节约了燃气或燃煤的费用,发电时产生的蒸汽可以利用,主要的投入就是买这套制作设备,听说这套设备得需要二三十万,个人搞这么个企业要投入不少钱,也有一定的风险。再说酥锅这东西季节性太强,就是过年时这么一阵。要上这个项目也得过了年,他们电厂可能计划明年春节前出产品。

    听周理事长这么一说,苏有泰的心里也就有了底,说着说着,话就扯到了苏一勺身上,周理事长说,你二叔是把好手,做酥锅,让他把关一定错不了。苏有泰忙说:“就是,就是。”说着话,苏有泰把带来的茶叶和云烟从沙发旁边拿到茶几上,用手推了推,脸上露出了很诚恳的表情,说:“周老,以后还得请您多多指教,少不了再来麻烦您。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周理事长微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有事打个招呼就行。”

    告辞了周理事长,苏有泰回到车上,一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想刘聪也该差不多回来了,就给刘聪打传呼。刘聪立刻回了电话,说是刚进家门。苏有泰说我在你家楼下等你,有事找你商量。说完,发动起汽车,向刘聪家的方向开去。

    苏有泰开车过来的时候,刘聪已经在楼下了,他个子不高,四方脸,脸上的表情永远是一副上门推销东西的模样。两人找了一个僻静的小饭店,随便点了几个菜就坐下了。刘聪问:“都在忙年,什么事这么急?”苏有泰就把自己的想法和周理事长说的情况对刘聪大体说了一遍。刘聪听后,就问:“这回定下了?”

    “定下了。”

    “不变了?”

    “不变了。”

    刘聪没有再问,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个项目真是很绝,也很保险,民以食为天,人活着什么时候也得吃东西,关键是看这个事情怎么去策划。”

    苏有泰说:“我就是让你给我好好的出个点子,你干这个的,见多识广。用你们的行话就是帮我好好的‘包装’。”

    刘聪看了看苏有泰,低头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说:“你给我几天的时间,让我琢磨琢磨。过了年,我给你拿出方案。”

    苏有泰一听就急了:“还过什么年呀?”

    “那你也得给我几天考虑的时间。不过,这回可是有偿服务。”刘聪说。

    “事成之后,亏待不了你。我还差那几个钱?咱们不要提钱。”苏有泰说。

    “好好,你有钱!不提钱。”刘聪打着哈哈说。

    菜上来后,两人又边吃边聊。从苏有泰的嘴里出来的都是酥锅。刘聪想,看来这小子这回是下定决心了。现在的广告公司竞争的很厉害,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的事情,什么都能干。

    再说这小子也有不少钱,做广告的挣的就是熟人的钱。想着想着,刘聪就有了主意,又想:你苏有泰急,我不能急。你越急,这事情就越好办。

    吃完饭就到了下午两点,苏有泰把刘聪送回家,开车来到炊事机械市场。市场上冷冷清清的,不少门头已经关了,回家过年去了,只有当地的几户人家的门头还开着,对进门的顾客也爱搭不理的。苏有泰走了几家,考察市场上办加工厂所需要的各种设备的产地、型号、价格,询问了一些情况 ,向他们要了一些产品的图片和产品的报价单,开车又来到李珍在服装街上的小服装店。

    服装街上的服装店,就像农贸市场上卖菜的菜摊子,一个挨一个,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人们都想在春节前买到过年穿的合适衣服。苏有泰把车停在服装街的路口,穿过拥挤的人群,向李珍的小店走去。看到人们过年时买衣服的热情,苏有泰不禁想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人们买袋装酥锅的热情也该如此。衣服过年的时候可以买一套,酥锅可不能只买一包。他越想越得意,就吹起了口哨。

    李珍的这个小服装店,是苏有泰辞职的前一年开的。当时,李珍所在的印刷厂半年没有发工资,厂里就给工人放了假,李珍就在街头上摆了一个小摊子,卖了一段时间的小百货,也学会了一些经营的方法。恰好服装街的店面对外招租,李珍就租了个门头,自己买起服装来。平时一个人在门头上,逢年过节再雇一个人来帮忙,一年下来,除去房租水电、人员工资以及工商税收等费用,还能剩余一万来块钱,一万多块钱对于原山人来说,已经是高收入了。李珍曾对苏有泰说,你也别在街上四处转悠了,和我一块卖衣服吧?苏有泰听后,不屑一顾的说:和你一起卖衣服,我还不够丢人的呢。李珍又动员过他几次,苏有泰依旧是无动于衷,脸上不冷不热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劝他。

    看到苏有泰从门口晃晃悠悠的进来。李珍就问:“你不在家里忙年,跑到店里来干什么?”苏有泰说:“我去考察了一下炊事机械。”

    李珍一听就烦了,说:“快要过年了,你还在瞎折腾什么?”

    苏有泰把手一挥,说:“我的事你不要管。”

    苏有泰本想对李珍说说周理事长说的情况,见李珍对他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还对他没有好脸,扭头便回到家里。

    第三章

    苏有泰回家躺在床上,满脑子里都是袋装酥锅,他的脑子里勾画着袋装酥锅的前景,想着酥锅的未来,想着想着,未来就出现在眼前:加工厂销售科里的订货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满载酥锅的货车一辆辆的开出厂门。买不到酥锅的客户拥挤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要求见苏总,请苏总给他们点面子,那怕是一箱两箱,他们也好回去交差。漂亮的公关小姐把客户挡在外面,美丽性感的嘴唇一张一合,给客户不耐烦的解释着:“我们的苏总不在,你们过两天再来吧。”

    快吃晚饭的时候,李珍也回到家里,开门的声音把苏有泰从未来拉回现实,看到他痴迷的样子,李珍说:“你的酥锅还八字没有一撇,人到是先酥了。”苏有泰懒洋洋的从床上起来,双手揉着眼睛,对李珍吩咐道:“你做几个菜,我把二叔叫来,和他喝两杯。”李珍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又要喝酒,苏有泰就出门请苏一勺去了。

    李珍刚把菜在餐桌上摆好,苏有泰和苏一勺就一前一后进来。李珍问了苏一勺一声好,就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苏有泰把苏一勺约到餐桌旁坐下,给苏一勺递上烟,倒满酒,脸上堆着恳求的笑容,请苏一勺端杯动筷子喝酒吃菜。苏一勺瞟了苏有泰一下,问:“有泰,你小子请我来,还是为那袋装酥锅?”

    苏有泰点点头说:“就为这事。想请二叔给我作技术指导。”

    “我老了,腿脚也不行,恐怕干不了。再说我还得上班。这事得慎重”苏一勺说。

    “你那个饭店一个月就发那八九百块钱,不如退休算了。”

    “你小子说的轻巧,又不是我的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苏一勺说。

    苏有泰知道石头河电厂的人找过苏一勺,又不便直说,就说:“二叔,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就算给你侄子帮忙还不行?”

    苏一勺又说:“这事得慎重。”

    “二叔,您还‘慎重’什么?您就是去比划比划,又不让您亲自干。我一月给你两千块钱请你,还不行吗?”苏有泰伸出两个指头。

    “我当叔的怎么能要你的钱,不妥不妥。”

    “二叔,按劳取酬,理所当然,我用别人还不一样给人家发工资?”

    苏一勺喝了口酒,慢吞吞地说:“这事我得和你婶子商量一下。”

    见苏一勺的话有活口,苏有泰连忙给苏一勺端起酒杯,很恭敬的说:“二叔,敬您老一杯,这事就全仰仗您了。”

    苏一勺接过酒杯,一口干了。嘴里不禁“唉”了一声。心想:这小子还是真心实意的。他有点开始动摇了。

    自从苏有泰的脑海里跳出“袋装酥锅”的念头以后“袋装酥锅”就成了他的唯一。他一直幻想这有一个自己能够任意支配的王国。在他当信贷员的时候,看到那些厂长经理们的身边美女相随,笑脸如潮,一个个都是气宇轩昂的样子,确实在他的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当国王的念头始终在他的脑海中萦绕,这也是他当初辞职的原因之一。对于袋装酥锅,他认为只要这个产品一上市,就一定能够打开市场,占领市场,一定是一条通向成功与希望的康庄大道,道路的两旁一定布满了鲜花和掌声。到那时,认识他的人和不认识他的人,都会向他投来仰慕或嫉妒或不平衡的目光,他恨不得这一天在一觉醒来后就会出现。此刻,他对四周的人在忙忙碌碌为过春节做准备感到迷惑和不解,感到周围的人是那么的庸俗和无奈。他在床上辗转翻覆,亢奋的不能入睡,直到清晨的撒水车唱着歌从他的窗下开过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李珍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她对苏有泰的念头总是感到有点“那个”她了解苏有泰就像了解自己的身体一样。她感到那“袋装酥锅”里面,有一些让她不安的东西,她想说服苏有泰像平常人一样,过平实安稳的生活,但她知道苏有泰一旦有了某一种想法,自己是难以劝阻的,就如同当初他从银行辞职一样,使李珍感到突然和无可奈何。李珍在经营服装这两年里,也多少悟出了一点经营的道理,她认为一个产品的经营过程,就和抚养自己的孩子一样,要用自己的母爱和心血去哺育,使孩子的心理和身体得到健康的成长。一个孩子即使有很多漂亮时髦的衣服穿在身上,没有健康的心理和体质,穿到身上的漂亮衣服也会走样。她看着正在梦中的苏有泰,悄悄的下床,简单的梳理了一番,出门向她的服装店走去。在路上李珍想,即使苏有泰的袋装酥锅真的做成了和“娃哈哈”一样的品牌,她的小服装点也不能不要。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爬进来,沿着窗台来到了苏有泰的脸上。九点多钟,苏有泰这才起床,他想到的第一件是就是给刘聪打电话,在电话里他问刘聪策划的怎么样了?刘聪说已经有了一些思路,正在和几个搞策划的朋友在商量。苏有泰就说你一定要在春节前给我一个方案,还说刘聪你做事怎么这样拖拉?放下电话,又想起了二叔苏一勺,苏有泰感到在他的“袋装酥锅”里二叔苏一勺是一个不可缺少人物,晚上还要找二叔苏一勺谈谈,要让苏一勺他打消顾虑,一个心思的扑在袋装酥锅上。苏有泰当然也懂得使袋装酥锅吃到人们的嘴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办。办加工厂的场地还没有着落,还有工商税务消防卫生防疫等一切手续还都没有。这一切下来也得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他更感到时间的紧迫性,但最主要的还是对“袋装酥锅”怎么去“包装”就像一些新出道的歌手和电视明星一样,需要有创意的策划和独特的包装,出场一亮相,让观众马上就能记住,就能在社会上引起凡响。他在客厅里来回的走着,琢磨着。灵感一向青睐和偏向那些善于思考问题的人,当然有时也有例外。一个念头在苏有太的脑子里又“忽悠”闪了一下,他不仅自己拍了一下巴掌,感到脑子里刚闪出的这个念头,和几天前闪出的袋装酥锅的念头一样,更令人刺激和兴奋。他抬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他感到今天的太阳真好。

    如果是某两位智者或是能人同时想到了一个能决定命运和前途的问题,人们会习惯的称之为“英雄所见略同”苏有泰和刘聪在对袋装酥锅去如何“包装”的问题上,我们也应该去用“英雄所见略同”来形容了。在腊月二十八的晚上,苏有泰接到了刘聪的电话,说是有一个点子,挺有创意,想和他说一下。苏有泰说你下楼等我,我一会去接你,找了地方聊一聊。临近春节的夜晚,山城的街上非常的冷清,好多饭店酒馆和娱乐场所都早早的打烊关门,只有几少数家在外地不准备回家的人家还在营业,门头上的灯光也比平时暗淡了许多。他们两人开车在街头上转悠了有一二十分钟,才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找到一家东北人开的小酒馆。酒馆里的男老板正与两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服务员打牌,一个留着披肩发,另一个梳着歌曲小芳中那样的大辫子,嘴唇鲜红,好象是吃了死孩子的肉一样,见到他们俩进来,披肩发就懒洋洋的站起来,问道:“两位大哥,吃点啥呀?”一边问着,还一边惦记着手里的牌。苏有泰撩了披肩发一眼,说随便上几个小菜,我们两人说说话。他们就在靠墙的一张桌子旁坐下,苏有泰点了四五的菜。在等菜的时候,刘聪小声问苏有泰:“你知道咱们原山有酥锅的传说吗?”

    “听说过。怎么了?”苏有泰问。

    “我想这袋装酥锅要在这个传说上做文章,这个酥锅的‘酥’字和你姓苏的‘苏’字要是能联系到一起,就有戏了。”刘聪说。

    苏有泰听刘聪这么一说,下意识地拍了一下大腿,笑了。“真有你的刘聪,你怎么和我想到一起了?我前两天就在琢磨这事。”

    刘聪说:“现在的好多地方小吃都和一些典故联系在一起,有的名吃是因为有某一位名人或是皇上题字或是赐号才出名的。我琢磨着能不能把酥锅和某一位皇上挂上钩,那样这个袋装酥锅就有名分了,对以后的宣传就会更有力度。”

    “好!你刘聪真是高手啊!”苏有泰兴奋的对刘聪竖起了大拇指。“你再琢磨琢磨,过了年,我们在一起好好的合计合计,弄出一个详细的方案,今天不说了。”人兴奋的时候,想法自然就会多起来,苏有泰想感到这几天的脑子真是有点累了,也应该适当放松一下,让刘聪也体会一下放松的感觉。

    想到这里,苏有泰抬头看了看一旁坐着的老板,问:“老板,你们这里还有什么特色菜?”那老板还没有吱声,披肩发抢着说:“大哥,要吃特色,得进包间。”披肩发说着给苏有泰使了个眼色。苏有泰心领神会,说:“好,就进包间。”说完,披肩发就和大辫子,一人挽着苏有泰,一人搀着刘聪,像两对亲密的情人一般,双双走进那温柔的包间。不一会儿,从包间里传出披肩发那嗲声嗲气的声音:“大哥,轻点吗?”

    春节过后是正月十五,正月十五闹元宵。原山的市民对元宵节更是有一种特殊的偏爱,元宵节也显得隆重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年幼的孩子手里挑着由父母或爷爷奶奶制作的灯笼,在小巷里欢快的奔跑着,和小朋友们嬉戏着。大街上,人山人海,比肩接踵,道路挤的水泄不通,人们扶老挟幼,一起涌上街头,观花灯,看伴玩,那些半大的孩子更是犹如泥鳅一般,在拥挤的人群里挤来挤去。拌玩队伍在激昂的锣鼓声中,踩着高跷,驾着旱船,舞着狮子,耍着火龙,在大街上尽情的舞着耍着,这延续下来的老传统把春节的气氛带入了高潮。这些景象使老人们想起了过去,让孩子们感到新鲜和有趣。正月十五过后,原山人才能恢复以往的平静,从这时起,过去忙碌的人们又开始忙碌,过去清闲的人们又开始清闲。而这年的正月十五以后,过去一直很清闲的周理事长却忙碌起来。先是苏有泰和刘聪带着厚礼来拜访他,闲聊中他们说了一些关于酥锅的传说的事情,过了两天,苏有泰又在饭店里请他吃饭,这次苏一勺也来了。在吃饭的中,苏有泰无意说起二叔苏一勺家里在收拾储藏室的时候,发现了他们苏家的一本家谱,家谱里面有一段关于酥锅的记载,按此推理,原山的酥锅就一定是出自他们苏家,苏一勺就应该是原山苏家的第八十七代传人。

    苏一勺低头不语,往胸前的布碟里弹着烟灰,好像在琢磨着什么。

    听到苏有泰的这一番话,周理事长很重视,那面善的脸也变的严肃起来,说这一发现对原山的餐饮文化,尤其是对酥锅的研究与发展意义非同寻常,要尽快的召开一次理事会,向理事们通报这件事情。还说过去关于酥锅的传说应该续写。又对苏有泰说,你与你二叔再到过去的老宅里找找,看还有没有更有价值的东西,这对我们原山餐饮文化研究会来说极其重要,原山的父老对我们研究会也能有一个说法,别让人家以为我们这些人就是知道吃饭喝酒,我们还是做事情的人。散席的时候,周理事长又一次握住苏有泰的手说:“感谢你们对我们餐饮文化研究会的支持。”

    一周以后,在原山晚报的第四版上登出了一篇文章,题目为酥锅的传人,文章如下:

    从刚刚结束的原山餐饮文化研究会上获悉,原山餐饮界的著名厨师“苏一勺”是原山酥锅的创始人苏秀才的第八十七代传人。

    苏一勺师傅在修理家里的老住宅时发现了他们的家谱。家谱的上面有一段关于酥锅历史的记载。家谱的发现,对于研究原山酥锅的起源有非常重要的历史意思,对推进原山餐饮文化的研究和发展提供了重要的依据。苏一勺师傅也表示,愿意与餐饮界的同仁们一起努力,共同研制和开发酥锅的系列产品,为原山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据原山餐饮文化研究会的领导人透露,对原山酥锅的研究还会有新的发现。

    刘聪手里拿着还散发着油墨味道的晚报,得意的问苏有泰:“你看这报道怎么样?比做广告的效果如何?”

    苏有泰接过报纸,看了一遍说:“这四千块钱花得”后面的话没有说,接着 问刘聪道:“不过,他们要我四千块是不是太黑了?”

    “还黑?这已经是给我很大面子了,报社给我让了一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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