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贞入宫后,不等梁帝召见,便性急地拉着摘星直奔御书房,想替自己的二哥说情。
早在魏州城时,他便听朱友文转述,意图刺杀朱友文的幕后指使者居然是自家二哥,他说什么也不信,怀疑这一切又是朱友文从中作梗。
书案后的梁帝,见到久违的小儿子,严峻苍老的面容露出了几分欣慰。
‘父皇,请父皇查清真相,宽恕二哥!’朱友贞一开口便道。
见他如此看重手足之情,朱温叹了口气,道:‘朕知你手足情深,但你二哥却是心狠手辣,视手足为仇人,为了谋害友文,竟不惜与晋国勾结!’朱温重重一拍书案,想到朱友珪这不肖子的所作所为,心头火起。
‘父皇,儿臣不信!二哥一定是被人设计陷害的!说不定……说不定正是朱友文自己设局,不然他就这么厉害,能全身而退?’朱友贞不满反驳。
‘朕都听说了,要不是马家郡主奋不顾身,前往搭救,友文恐怕也难逃杀机!’朱温耐着性子道:‘友贞,这次你前往契丹为质子,为国付出,父皇本欲赐你均王封号,均王府亦已经打点妥当——’
‘父皇,儿臣不愿封王,只求父皇查明真相!’朱友贞依旧执拗不信。
朱温站起身,见到小儿子的难得好心情一扫而空,严厉道:‘那你可知,是你二哥的王妃敬楚楚亲笔书函密告此事?她深怕这畜生一错再错,忍痛大义灭亲,朕岂能不信?’
饶是朱友贞再不愿相信,此时也哑口无言。
竟是枕边人亲自告的密,铁证如山。
‘可是……二哥他……父皇!儿臣仅剩二哥一个亲手足了!恳求父皇网开一面,恳求父皇网开一面……’朱友贞不断磕头,他幼时母后早逝,两年多前大哥又莫名死于邠州前线,在他心里,唯一的家人只剩下了父皇与朱友珪,要是二哥真被逐出宫贬为庶人,父皇跟前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眼看着家人手足一一凋零,他深感悲伤与不安。
梁帝脸色越来越难看,朱友贞见他毫无怜悯,忿忿道:‘自古虎毒尚且不食子,父皇您怎能如此狠毒?’
‘放肆!’朱温气得站起身,怒指朱友贞道:‘你竟敢跟朕这样说话?’
朱友贞从小任性惯了,一咬牙,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当年大哥受朱友文所累,莫名死于战场,父皇依旧宠信如旧,此刻父皇为何就不能赦免二哥?难道在父皇眼里,亲生的比不上野种?’在他心里,始终认为朱友文不是朱家人,父皇宁愿相信一个外人,却不愿放过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无法理解!
‘你给朕住口!’梁帝有苦难言,当年朱友裕之死,他如何不伤心难过?却又不能将真相说出,尤其是当着朱友贞的面。
摘星见这父子俩相见没多久便剑拔弩张,想充当和事佬劝劝朱友贞别这么冲动,却见朱友贞缓缓站起身,失落道:‘大哥死了,二哥被废,父皇又宠信那不知来历的野种,儿臣回来又有何意义?不如明日再回契丹便是了。’他竟连拜别也省了,不吭一声,转身离去。
‘四殿下!’摘星想追上前,回头看了一眼梁帝。
梁帝叹了口气,颓然坐倒,挥了挥手,‘别理他。那孩子什么都不懂,让他自己静一静也好。’梁帝暗自吸口气,振作精神,继续应付马摘星。‘郡主身受重伤,怎不在渤王府好好休息,跟着友贞入宫了?’
摘星恭敬回道:‘陛下,返回京城途中,四殿下与摘星相谈甚欢,他初回京城,难免有些近乡情怯,希望摘星能多陪着他些,便力劝摘星陪他回宫暂住几天。’
梁帝点点头,没有再多问,摘星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梁帝早从密报得知魏州城发生的一切大小事,包含摘星在宴席上受辱。此女倒是对朱友文情深义重,受辱后仍不计前嫌前往搭救,因而深受重伤,这一路上又关照着朱友贞,梁帝对她更加另眼相看,只可惜她终究只是一枚棋子,而且注定会成为弃子。
梁帝盘算:她自愿随友贞入宫,大概是不想见到朱友文,反正她还未正式过门,入宫留宿几天也无伤大雅,便由着她去吧,只要在攻晋前别出什么意外就行。
‘陛下,’摘星见梁帝心情似乎平稳了些,大着胆子道:‘陛下,四殿下嘴里虽不说,但摘星感受得到,他一直惦记着您,心里也很期待再见到陛下与兄长,因此难免有些口不择言。’
梁帝闭目,点了点头,睁开眼,‘马郡主,朕还未好好谢妳,亏得妳以性命相救,才让友文脱险。’
摘星谦虚道:‘三殿下智勇双全,破除敌人奸计,摘星不敢居功。’
梁帝点点头,‘朕见妳与友贞挺投缘,能说得上话,妳又一心向着渤王,望妳能居中相劝,就算解不开两人心结,至少别再让兄弟恶斗,朕实在不愿见到手足相残,再度重演。’他重重叹了口气,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只是一个不忍见到骨肉相残的老人。
‘摘星自当尽力。’
摘星离去后,大太监张锦端着一碗冰糖炖梨上前,‘陛下,这是西北上好的贡梨。’
梁帝没什么食欲,看着那碗冰糖炖梨,心中叹道:孔融让梨,兄友弟恭,他的四个儿子,以前何尝不如此?如今却关系崩离,相煎何太急。
‘陛下?’张锦探询着问:‘两个月后,便是大殿下的忌辰了。’
梁帝‘嗯’了声,看了眼手中的炖梨,道:‘当年碍于战事未平,国丧只能从简,这次就让友贞负责主祭吧。’想了想,又道:‘也让马摘星从旁协助,让她借机多亲近友贞,替友文多说些话。’
张锦称是,正要下去吩咐,梁帝又喊住他:‘送些梨子去给友贞吧,盼他能懂朕的心意。’
*
摘星虽重伤未愈,需好生静养,但她实在耐不住镇日躺在屋里,那只会让她更加胡思乱想,心绪不宁。梁帝派她协助朱友贞主祭,倒是让她能够暂时分神,便顾不得自己有伤在身,带着马婧跑遍京城,搜寻大殿下生前喜爱之物,朱友贞看在眼里,自然感动,在她面前顾及朱友文颜面,说话收敛许多。
那日她听见朱友贞口口声声说朱友文是个野种,尽管他如此玩弄她的感情,她仍不免为朱友文抱不平。朱友文对大梁朱家的忠诚与付出,她一一看在眼里,可终究比不过血肉至亲,二殿下视他为登帝之路的阻碍,处心积虑要除去他,四殿下与他不睦,更不避讳在她这个外人面前羞辱他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她替他感到不值,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她在宫里忙活着,除了夜深人静时,她难免情思纠结,平日倒还过得有模有样,在太医的悉心照料下,加上梁帝大方赐下各式珍奇大补药物,她的伤势一日日恢复。只是身体上的伤口易愈,心上的伤口要愈合,却是难上加难。
朱友文在她心上狠狠划上一刀,至今仍常血淋淋地疼,有时疼得让她无法呼吸,彻夜无法成眠,无声地泪流满面。但她从不让人知道自己会在半夜流泪。她不在人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即使再悲伤,她也宁愿独自一人承受。
那枚青色香囊,依旧被她细心收藏,舍不得扔弃。
那夜他踏着月色前来,将这七夕定情之物,亲手放在她手心里。
他真的只是一时意乱吗?而她又为何情迷至此,无法自拔?
一只彩蝶翩翩飞来,似受香囊气味所引,在香囊前后徘徊,久久不愿离去。
风还在,蝴蝶亦在,只是她所爱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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