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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却不贴紧,停在他手外的一臂之遥处,点漆似的黑眼睛盯着他看。

    观望和等待是所有生物应对陌生和未知的反应,他曾经也是这样,一边渴望温暖热闹,一边假装和邵博闻形同陌路,而今现状终于证明对的人就是对的,和时间无关,而他要努力的方向,就是让自己对自己满意。

    “欢迎你,新成员。”

    谢承在大巴玻璃上越贴越觉得自己眼神可能不对,不然怎么能越看越觉得路边那三人两狗集体浑身飘着一条弹幕,叫幸福快乐的一家人呢?!

    他转头去找周绎吐槽,后者却十分不领情,脸色古怪又阴晴不定地拉上了帽兜窝着装睡,竟是连金花都不肯炸了。

    旅途劳顿,邵博闻宣布将饭局往后推一天,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好。他回家的第一顿饭,是常远亲自……从饭店里叫的外卖,他觉得他的菜做得稀烂,邵博闻刚回来得吃顿好的,就不荼毒人了。

    三菜一汤,换了家用的餐具勉强能伪装成一顿爱心大餐,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凑齐人头的晚饭,地上那两只偷偷在搞食盆争夺战。饭后虎子将桌上的骨头收进一个盘子里跑去喂狗,剩下两人吃饱喝足地窝进沙发,聊着近况和打算。

    常远:“售楼处的钱收回来了吗?”

    邵博闻:“没。”

    常远:“打算呢?今年不指望了?”

    邵博闻:“要是不打算违反乱纪,那就只能张着嘴巴勤催、闭着眼睛瞎等了。”

    常远的安慰道:“那就催着等吧,年后行业的资金开始回笼了,情况会好起来的。”

    邵博闻应了一声,“你这边呢,裂缝的事什么时候能过?”

    常远:“损方的索赔额度高了,说实话是有一点高,刘总不同意,双方达不成协议,闹得正凶,跟菜市场一样,你改天有时间去感受一下。”

    纠纷最怕误伤,邵博闻想起他曾经睡过塔吊基台就不放心,叮嘱道:“除了报警,其他不管什么事你都往后站一点,听见没?”

    常远如今拖家带口的,不再是光棍一条了,比着“ok”请他放心。

    等开年栈桥搭好,邵博闻的钢筋劳务也得进场了,在年前他得去项目部张立伟和王岳那里活动活动。工地大门果然被堵和砸过,被撕烂还没清理干净的布条在风里飘扬,新的人群就又堵上了门。

    邵博闻进不了门,打电话问常远要小偏位置,他其实理解这种无奈之举,因为他就是这么从l市回来的,但作为旁观者来看,又觉得它是如此无力。

    法律能够保证公平公道吗?不尽然。如果不能又该怎么办?

    邵博闻没想过这个边缘问题,他这半生虽然有艰有险,却并没走到过真正的绝路,就是那种以自身能力难以撼动的,压倒性的灭顶之灾。

    邵博闻在工地遇见了前来处理的刘欢,他在刘欢的办公室坐了会儿,得知了何义城被董事会降职、将于春节过后接管荣京建设一个自然年的工作计划的决定。

    这时的邵博闻并不知道荣京的这一个决议将会给他带来的命运巨变,他只知道他该请他重视的几位元老去家里吃火锅了,因为凌云内部的气氛有些诡异,尤其是周绎,见了他跟活见鬼似的,溜得十分不自然。

    第84章

    做工程靠年终吃饭,忙了一整年,邵老板终于不再东奔西跑,安分地坐在办公室里落实大伙最关心的问题:年终奖。

    因此这必然有很多的会议,他向人发问,或者下边的人向他汇报。

    周绎也算是大半个元老,以前虽然他也干坐着不怎么发话,今年却连眼神都舍不得奉陪了,其他人的感受可能不明显,可他针对的对象根据事不过三的原则来看,觉得很有问题。

    只是邵博闻每天杂事成堆,一边忙着签字划钱,一边还得垂死挣扎地向甲方要钱,还有荣京工地上的纠纷让他挂心着常远,担心他倔起来在那边胡来,邵博闻因为没有读心术,不太清楚周绎在闹什么别扭,一时顾不上元老的心理健康,让他自己消化去。

    周绎那边却是如鲠在喉。

    虎子那所私立幼儿园因为流感而提前放了寒假,荣京二期的工地最近又闹得像混混约架,常远不敢带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所以不管邵博闻在不在公司,路总却总是在的。

    路总在公司屁事儿没有,就在走道里溜来溜去,用果盘接水到处灌盆景。

    谢承身兼便宜会计,虽然忙得飞起,但这不妨碍他苦中作乐,有事没事就逗逗少主,当他临时、立刻得去干活的时候,就将好基友推上来顶起。

    周绎对着近在咫尺、而且分分钟就能骗走的当事人之一,用尽了克制版的洪荒之力都没能忍住,终于他逆着发根将虎子的光头撸了个强行抬起,有点笑不出来地问道:“小虎子,叔问你个问题。”

    虎子正在用ipad玩保卫萝卜,怪物一波接一波,他的头眼见着就往下栽,眼皮没离触屏地“嗯”了一声。

    周绎问了四个问题,他问得艰难,停停顿顿欲言又止,虎子却是因为邵博闻从没交代他隐瞒什么,每一句都是百分百的真实可靠,他的心神在游戏上,是以根本没注意到身侧大人的脸色变化。

    周绎心里五味杂陈,情绪都成了四不像,说震惊太过了,他的潜意识早就有了答案,说愤怒又关他屁事,但要直白地说恶心,他又……又不太敢。

    他跟着邵博闻工作三年,因为住得近,时不时帮他带下孩子,工作生活一直没能完全分开,某种程度上他们不只是普通的上下级,更像是漂泊在城市里的家人。

    周绎见过老板的许多面,严厉的、宽厚的、坚决的、幽默的、隐私的,他尊敬这个男人,一直认定只要自己不曾失望,那凌云在哪他在哪。这次破天荒头一回,没有一点提醒,就是一记与众不同的性向重锤,周绎心里的标榜有些崩毁了。

    他不知道有多少直男能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身边的大活人是gay,说他矫情也好封建也罢,他就是十分地……适应不了。

    他一直以为老板和常工就像自己和谢承,是关系铁的好兄弟,而且除了他因为先入为主而疑为亲密的感觉,这俩人看着也挺正常的——是真的挺正常的!

    没有老曹年轻谈朋友那会儿的早起楼下送餐的奉献精神,也不像谢承异地恋的时候一个劲儿捏着手机微信对方多喝水,更不像郭子君暗恋詹蓉那样偷看和眼底带光,这两位总是话说完了并不多看一眼,转头开始各忙各。

    可谁能料得到,他俩白天光明磊落,晚上却是回一屋、躺一床、盖一被……两个男的啊,怎么想都不对!

    他最近尤其不能正视“兄弟”这个词,谢承每次因为不想换床单而回家就在他的床上躺平这种行为已经被完全杜绝了,一个想歪的直男,对死党最残酷。

    再说,既然老板跟常工是一对,他们在家里相处也这么冷淡吗?

    从周绎察觉到不对劲的几个瞬间来看,显然不是,那两人挺亲昵的感觉,既然如此在外面为什么又要表现得那么平常?装的么,为了瞒住其他人,自己这群人,不可信任么?

    这念头倏忽一起,他也想不起自己是不是能接受基佬了,只是感觉到了一点寒心。

    不瞒是冲击,瞒是不信任,周绎自己都觉得自己精分,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些纷至沓来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不停歇地活蹦乱跳,他根本就控制不了,但是扪心自问,他想辞职吗?非常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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