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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文学 www.gudianwenxue.com,cileni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肖远说过,他要去那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那里空气中流动着青草气息,那里的天空倒映着大地上每一个人的影子,在那里,迷失的眼睛会看见永恒的希望。

    肖远就是那样望着远方,微笑着描述那无际的梦想。郁枫知道,此刻,肖远眼里呈现的,是蓝天白云之下,无限温暖的澳洲,而不是十月里,北方大地上的触目可及的荒凉。

    郁枫是肖远唯一的朋友,每天放学,他们都要经过一间旧唱片店,每次走过唱片店,肖远总会放慢脚步,仔细听着那一个个音符,快乐地敲击钢筋水泥上,这个时候他不讲话。

    肖远十五岁生日时,两人在唱片店门口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秋日的阳光带着懵懂的神气,散落在喧嚣的大街上,面的高楼伸展的影子,渐渐地全部跌倒在肖远的脸上。肖远微笑了整个下午,像是因为暖洋洋的光线,或许是看见了那一小块含混不清的天空。

    郁枫觉得肖远是个孩子:对生活有许多顾虑,却从不放弃他的梦想;一点小事会使他快乐,一句无意的笑话,也会使他沉默。郁枫总是小心着,不要伤到朋友敏感的心。

    肖远有一张关于牧场的油画,是嫁到澳洲的姐姐带回来给他的。肖远无限向往画里面的自由天空,他说,生活在这里的面的人,没有过去没有沉重,可以看见透明的天空,可以听见淡蓝的海浪声。郁枫想一个全新的环境,是不是可以释放肖远那敏感而脆弱的心呢?肖远双手插在泛白的旧外套口袋里,站在教学楼顶,秋日的凉风吹上屋顶,肖远裹紧了外套,告诉郁枫他对远方的向往。

    肖远要去澳洲,姐姐说要让他在那边读书,姐姐嫁了个有钱的好人。郁枫记得,那时候肖远的姐姐十六岁,高中刚读了一年。肖远妈妈感染了肝炎,不能再做医生。失了业的妈妈没有办法,由街道帮忙做了清扫工,但是她的病情在恶化。

    从姐姐到夜总会工作起,肖远不再跟她说话,直到姐姐说有个人同情她、尊重她、要娶她,肖远抱着姐姐哭了,他一直以来的内疚全部淌了出来。姐姐远嫁了,她说过几年也接妈妈和肖远离开这个地方。肖远快乐得多了,同学不再嘲笑他的姐姐,他也不再跟别人打架。

    郁枫永远记得,当肖远说到可以远离过去,他眼里的闪烁着的希望,也记得肖远的笑容,是怎样的融进了下午四点钟的阳光,他还记得,自己忍住发酸的鼻子,真心的为朋友祝福。他想肖远需要澳洲清新的空气和充足的阳光。

    郁枫现在独自上学放学,他用刻意的孤单,来纪念那下午的旧唱片店前经过的时光。他第一次走进那家店,迷失在许多从未听说过的唱片里面。走出店门时,天还是半明半昧的蓝,街道上拥挤不堪——呼啸而过的车辆、面无表情的行人、形单影只的自己。

    澳洲是个可以让记忆重新开始的地方,但是澳洲不能重复生命。郁枫看见,肖远从十五层楼轻飘飘地坠落,像一片绿色的枫叶——年轻、充满生的意念,但是拒绝了明天的邀请——无声无息地毁灭。那细微的呼喊,刚一出口,就被城市汹涌的声响淹没了。

    郁枫收到包裹,那是肖远快乐的道别:我决定走了,新的生活并不曾接纳我,旧有的记忆将在今生永远跟随着我。我终于知道,命运,不会轻易结束它的玩笑,姐姐的痛苦仍为我而继续。我不能若无其事的读书生活,我现在不能结束姐姐这一切,我决定结束我的生命,去一个没有艰难没有流言的地方,那里的人会宽容我的脆弱

    生活不容纳思想简单的人,它用许多小的悲伤和小的艰难,构成了巨大的艰难网络,将人困住,肖远曾奋力想跳出去,但他的生命就此凋谢。不能责怪他的妥协,艰难本身也,没有错,只是,生命是如此脆弱,翅膀又是这样容易折断。他应该去天堂,那里,只有爱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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